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五十八章 望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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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整整一夜的紧张对峙,对宁缺来说,毫无疑问带来极大的压力,衣裳湿透又被寒风冻硬再被汗湿,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。
  
      观主离开了桃山,忽然出现在长安城前,自然令人震撼,但令他感到恐惧的是,对方雪山气海被废,为什么能够复原如初?
  
      是的,虽然铁箭未发,尚未交手,但他知道观主已经复原如初,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感受观主与天地完全融合在一起,他觉得只要眨眼,便会失去对方的位置,这种境界仿佛知命,却更高妙。
  
      对峙一夜,宁缺有足够的时间思考,他想了很多,却没办法得到任何答案,他无法理解发生在观主身上的事情,只能将精力放在别的地方,试图通过观主的到来,推算出桃山和宋国正在发生些什么事情。
  
      很明显,这场和谈已经失败,难道观主他真的要杀死叶苏?那么叶红鱼呢?难道他不担心道门的分裂?他就这么有信心战胜书院?
  
      宁缺很想看到道门分裂,才会让禇由贤和陈七给叶红鱼带去那几句话,但他却不想看到现在的局面,因为一切都不在计算中,这很令他不安。
  
      城门紧闭,风雪连天,守城的唐军都已撤走。
  
      忽然,观主向东方海畔看了一眼。
  
      宁缺用余光向东方瞥了一眼。
  
      从昨夜到此时,观主始终没有说过话,这时却忽然开了口。平静说道:“你说你想和这个世界谈谈,我刚好也想和你谈谈。”
  
      宁缺想和这个世界谈谈,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就是要和观主谈谈,观主想和他谈谈,却等于是要和整个世界谈谈。
  
      观主将轮椅推入崖下,飘然下了桃山,证明他的雪山气海正在复原,他将要如当年一般举世无敌,这是非常重要的时刻。
  
      值此时刻。他对世界说的第一句话很简单。却是一道雷霆。
  
      他收回望向东方的眼光,看着城墙上的宁缺说道:“叶苏死了。”
  
      叶苏死了,或者说,我把叶苏杀死了。
  
      宁缺沉默。没有愤怒。没有悲伤。没有询问细节,就在前一刻,他也感受到了东边海畔天地之间的异样变化。他隐约听到了些什么。
  
      他的沉默持续了没有太长时间,他叹息然后笑了起来,笑容有些苦涩,因为他现在的心绪有些茫然,不知落在何处为宜。
  
      “那么,叶红鱼也死了吗?”
  
      他不是在问观主,更像是一种带着强烈否定态度的自问,只是他清楚,道门在杀死叶苏之前,绝对会先解决叶红鱼。
  
      一个是新教的创建者,一个是西陵神殿的裁决大神官,叶苏和叶红鱼是足以改变历史走向的两个人,也是书院曾经的希望。
  
      现在希望变成了虚幻的泡影,他如何能不沉默?
  
      就像余帘推算的那样,他也觉得,叶苏被道门杀死,对新教的传播,对书院和唐国,或者并不是太大的损失,甚至可能带来些好处。
  
      但他更清楚很多事情是不能这样绝对客观冷静的计算,书院向来很明白这种道理,而如果叶红鱼真的死了……
  
      观主静静看着城头上的他,没有说话。
  
      一夜时间过去,弦已入肉,宁缺右手的三根手指开始流血,血染红弦,如檐畔的雨水一般淌落,落下城墙,落在雪上。
  
      他没有箭射观主有很多原因,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想守住希望他没有信心用元十三箭把观主射死,便不能出箭。
  
      没有发生的事情,可以装作有很多结局,结局注定,便只能得出唯一、黯淡的结论,就像叶苏和叶红鱼的死亡。
  
      但这场对峙要持续到何时?
  
      难道他要挽铁弓,射青衣,直到海枯石烂?
  
      观主站在雪地里,要站多长时间?他想靠自己一个人把整座长安城堵死?他离开桃山除了杀死叶苏,还想做什么?
  
      宁缺想不明白,他只知道,再这样继续下去,他的意志会被观主摧毁,哪怕观主什么都没有做,只是静静站在那里。
  
      或许,摧毁他的意志,也是观主顺手想做的事情?
  
      东海畔死讯传来,最关键的时刻已经过去。
  
      宁缺做了一个动作,就在前一刻,他自己都想不到会做出这个动作。
  
      他撤箭收弓。
  
      随着这个动作,他肩上的冰破裂成屑,衣上的雪簌簌落下。
  
      观主的眼神里流露出欣赏。
  
      宁缺的神情却很漠然,对自己也很漠然
  
      叶苏死了,观主最重要的目的完成。
  
      他一败涂地,如果这场对峙或者说战斗还要持续,他只能用这种方法,来迫使自己和长安城进入绝境,在绝境里求生存。
  
      铁弓背到肩上,长安城门无人看守,请进。
  
      如果观主还想获得更大的收获,长安欢迎您。
  
      宁缺不认为在叶苏死后,观主会冒这个险。
  
      数年前在长安城里,他用千万把刀把观主斩成废人,现在的他同样能斩。
  
      他没有后悔昨夜或者说先前,没有箭射东海,因为观主一直都在,他没有办法分神,只不过到了现在,他不需要再分神。
  
      观主看着城上笑了笑,转身准备离开。
  
      宁缺看着他的背影,说道:“我会想明白你想做什么。”
  
      观主没有回头,说道:“等你想明白的那一天,你会来找我。”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……
  
      斯人已去,风雪依旧。
  
      宁缺不再枯坐城头,因为他需要想明白一些事情。
  
      道门出乎意料的决然,让他很困惑。但他没有什么挫败的感觉,历史的前进总是螺旋形的上升,战争向来很少一路胜利到底。
  
      他走下城墙,在长安城的街巷里沉默行走。
  
      他去了万雁塔,看那些尊者的像,他去了南门观,在铺着黑色地板的道殿里沉思冥想,他没有去临四十巷,最后去了雁鸣湖,坐在岸边。看着雪湖里的那些残荷。就像没有温度的雕像一样,渐渐被白雪掩盖。
  
      当年在万雁塔里他悟过符,在南门观里他悟过道,在雁鸣湖畔。他悟出过更多道理。其间有生死。也有超越生死的东西。
  
      现在他却想不明白,观主究竟想做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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